藍又藍

18.



　　進入冬天後，天氣漸漸轉冷，寒流也一個接著一個來，每個人都包得像粽子一樣，只要可以便一定會在外面再穿一件外套。

　　成堆的外套、圍巾讓我們補習班原本就不大的教室更顯擁擠，因為教室裡很溫暖，所以大家都把外套一件件地脫了下來，在已經很溫暖的教室裡又坐在外套中讓人突然覺得好像有點熱了。

　　儘管現在已經是冬天，那間泡沫紅茶店依然生意興隆，阿野的梅子綠雖然沒落了，但她的熱薑茶十分的受歡迎，從方曉瑤每次來補習班補習都會帶一杯熱薑茶來看，她似乎也很喜歡這個飲料。

　　我現在看著方曉瑤總會有點不太好意思。每每看著她，我都會不禁想起我喜歡她這件事情，而多了對她的這麼個情感，什麼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。現在她補習坐在我的旁邊，我覺得很開心，甚至會想像是不是在別人眼裡我們像一對情侶；假日的一同出去，我覺得像是在約會一樣，我們之間的相處那麼的自然，就像交往很久的情侶；遇到了蘇哲千，我總用一種帶點敵意的態度面對他，悄悄地在心裡面給他貼上「情敵」的標籤……

　　而且，現在看到蘇哲千我總有一種優越感，因為都同樣喜歡著方曉瑤，我和她的交集、互動比較多，蘇哲千和方曉瑤可是幾乎沒講上很多話咧，所以我都會有「哼，我贏了」的感覺。

　　某天，方曉瑤帶了兩杯熱薑茶過來，她遞了一杯給我。

　　「哪，給你，你喝喝看吧，很好喝喔。」方曉瑤在我身邊坐下，解開脖子上的圍巾，「聽阿野說啊，這個熱薑茶是紐約很喜歡喝的飲料──啊、你知道阿野的初戀嗎？紐約是她的初戀男友。」

　　我是知道的。但我跟她說，「不知道耶。」為的只是能多聽到她的聲音，很無聊的想法。

　　於是，方曉瑤滔滔不絕地跟我說起阿野的初戀，從阿野以前其實叫作「Friday」、紐約是從美國來的外國人，一直到他們分手那一段，其中我發現，阿野跟我講的時候漏講了熱薑茶那一段，這分明是偏心嘛！方曉瑤把故事講得很精采，從頭到尾她都用一種「嚮往」的態度來講這個故事，看來，女生好像都很嚮往像阿野那樣成功的、而非讓自己傷痕累累的初戀。

　　「跟你說喔，紐約大哥長得真的很帥耶！也不愧有那麼多女生追他，我真的覺得紐約大哥的女朋友很幸運，因為紐約大哥真的很溫柔很溫柔，紳士的程度跟以前的英國紳士真的有得比，不對，是根本遠遠超過了那些英國紳士。」方曉瑤滿臉羨幕又崇拜地說道。

　　「妳見過紐約大哥？」

　　「當然啊，我可是從阿野高一的時候就去那邊買她的飲料喝喔，所以當然也一起經歷了阿野的初戀啊！」方曉瑤吐了吐舌頭，「雖然紐約大哥的外表和個性很棒，可是他的中文真的很不好，不過他的美國腔很優雅呢，雖然發音不標準，可是聽起來很舒服。」

　　「噢。」

　　「阿野真的好幸運喔，有一個這麼好的初戀。」

　　聽著她拚命誇獎紐約大哥，我突然有點吃醋了。說來好玩，人每每吃醋時總說不出原因，可能只為了一句話、一個舉動、一個表情就能吃醋半天，有的時候吃醋的原因在事後想起會不禁一笑，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幼稚；有的時候吃醋完了回想起來又會覺得很不高興，然後又再吃醋一次。

　　「欸，那妳的初戀過了嗎？」這個問題突然就這樣脫口而出，我和她都愣了一下。

　　「嗯……你是說單方面的暗戀，還是兩情相悅的交往？」

　　「啊？呃，兩情相悅的交往。」

　　「那沒有。」

　　「唔，那單方面的暗戀呢？」

　　方曉瑤神秘一笑，說：「有喔，而且還是現在進行式。」語畢，我的心被她的回答揪了幾下，但我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，喝了幾口熱薑茶。

　　接著，這一整堂數學課我都處於恍神的狀態，只有偶爾老師要我們寫講義的哪裡方曉瑤提醒我一下之外，不管是老師上課中、還是我們解題中，我的神都走到了不知道哪裡。不過，好在方曉瑤常常看我恍神恍掉了，都會輕輕地推我一下，因為沒在上課的緣故，我很多題目都不會寫，也是讓方曉瑤指點才寫完的。只是，看著她因為要教我而靠近的臉，我都不免想到她那抹神秘的笑容，還有故意賣關子的語氣，以及讓我慌了心神的回答。

　　有喔，而且還是現在進行式。我搖了搖頭，現在進行式……我想應該是她們班上的某個男同學吧。

　　下課後，我被班導叫住了，她推了推眼鏡，說：「魏安，你今天上課很不專心喔，還要方曉瑤提醒你才稍微回過神來。」

　　我在心裡嘆了口氣，班上那麼多恍神的人，為什麼只抓我一個啊？「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，體育課連了兩節都被老師狂操，考試也一堆──」

　　這時，蘇哲千從我旁邊走了過去，經過我時悄悄地、用很細微的動作說道：「我怎麼不知道原來你也是會在意考試的人啊？」然後帶著「活該啦你」的笑容走了出去。

　　「魏安，你應該沒有忘記我之前跟你講過的話吧？」老師瞇起眼睛，「不要忘了你是學生。你該不會是喜歡方曉瑤吧？不要因為愛情就亂了課業。」

　　「我沒忘記，跟方曉瑤沒有關係。」我有點氣憤，「我說過，是我今天有點累了。」

　　「老師希望你的成績不要往下掉，因為老師和數學老師都覺得你是有機會進步的，所以，不要因為哪個女生就荒廢了課業，有可能只是你的單戀、自作多情，說不定人家根本不喜歡你。」

　　「跟她沒關係。」

　　「老師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，高三很重要，請你務必考上一所好大學，這樣不僅能讓補習班的名聲好一些，你自己也過得快活。」她又推了推眼鏡，「也請你在成功考上大學之後，再來煩惱你的愛情。」

　　「我的成績並沒有往下掉。」我跟老師抗議道，但她早就走上樓了。

　　我不高興地走出補習班，解開腳踏車的鎖，才稍稍抬起頭來，我就發現腳踏車的對面多了一雙鞋，往上看，只見方曉瑤笑盈盈地對我說了聲：「嘿，被老師怎麼樣啦？」

　　我把鎖丟進腳踏車的籃子裡，「沒有啊，就今天恍神，老師以為我有戀愛煩惱，特別給我『輔導』了一下。」

　　「哈哈，小安也是會有戀愛煩惱的人喔？」

　　「都、都說了不是戀愛煩惱了嘛……」我把腳踏車牽出騎樓。晚上的溫度又更低了一點，我注意到方曉瑤因為寒冷而收起的手臂，「妳會冷喔？」

　　她不好意思地對我一笑，「嗯啊，我原本以為今天不會很冷，所以只穿了一件外套和圍巾，衣服也沒穿很多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我看了看補習班內的時鐘，說：「不然我騎車送妳回去好了，這樣用走的還沒走到家妳就先感冒了吧。」

　　「唔？真的嗎？」

　　「不然是假的嗎？不過我的火箭砲放家裡，所以妳可能要用坐的喔。」我脫下外套，遞給她，說：「妳穿上吧，騎車會有風，比較冷一點。」

　　方曉瑤抱著我的外套，問道：「那你不會冷嗎？等一下你感冒。」

　　我從運動服內把我的毛衣領口拉出來給她看，「安啦，我穿很多，快點上來啦，等一下更晚了一點就又更冷了。」

　　「喔，好吧。」她側坐在我的腳踏車後座，我的腳踏車很高，她坐上去剛好腳不會碰到地面。

　　我踩了幾下踏板之後，腳踏車的速度漸漸變快，迎面追來的風也更冷了一點，方曉瑤的手也從原本的抓著我的衣擺變成了輕輕抱著我的腰。轉彎之後就是一個很大的下坡，她的身體慢慢地倚上我的，我能感覺到她的頭正緊緊地靠在我的背部。

　　那種感覺很棒，後面的方曉瑤身上的溫度從背部擴散到全身，暖暖的。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。

　　後來我回到家才發現，我的外套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方曉瑤帶了回家，可是我的心思一直放在當時候方曉瑤靠在我身上的感覺……

　　那種溫暖的感覺，是連她買給我喝的熱薑茶都比不上的。

　　幸、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