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又藍

4.


　　女孩漸漸地喜歡上了男孩，雖然他們鮮少交談。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男孩的，女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，就是這樣自然而然就出現了喜歡的情感，是這樣的莫名，是這樣的突然。

　　某天晚上，當女孩埋首苦讀隔天要考的國文科時，忽然想到了什麼。

　　可能，她是喜歡上了男孩的像太陽一般和煦溫暖的笑容吧！她還記得，男孩曾帶著那樣的笑容，拎著澆花器幫院子中的小葉攬仁澆水；她也記得，當他懷裡的貓有一次跑出了他家大門時，他也是掛著那張笑臉輕輕拍了拍小貓的頭，告訴牠下次不要這麼調皮；她更清楚地憶起，一個下著雨的放學時分，他見她把書包擋在頭上擋雨，從二樓的窗口叫住她，嘴角彎著和善體貼的弧度，把一把淺藍色雨傘交到她手裡；還有，在某一次的散步經過，男孩與她一起去附近的公園繞了一圈，兩人跟一隻流浪狗玩得不亦樂乎時，男孩大大的笑容發出了清亮好聽的笑聲……

　　女孩把飛走的思緒抓了回來，淡淡地笑，想起了自己很喜歡在男孩笑時，趁他不注意偷偷戳戳他的梨渦。「好可愛喔！」她一雙眼笑得比月亮還要彎一些，男孩總會紅了臉，稍顯狼狽地摸著自己的臉。

　　她是喜歡他的。女孩這麼覺得。那，他喜歡她嗎？這卻是無從考證的問題。只不過，曾經有一次，女孩把別班男同學交給她的情書拿給男孩看，他看了之後笑著說：「文筆很爛喔，不要答應他吧？」語氣是開玩笑的語氣，但雙眼卻閃著認真的光芒；還有一次，她段考考差了，心情沮喪得不得了，男孩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才讓她破涕而笑……還有很多很多，幾乎數不清，一件件會令人會心一笑的事情在她們相處的那一年接連上演，是那樣的單純爛漫、那樣的俏皮可愛、那樣的害羞膽怯、那樣的……那樣的……

　　那樣的充滿溫暖，那樣的富含幸福。




　　翊倩後來又跟著邱程彥去了幾次體育館，看他們打了幾次球，不過後來也沒有再發生類似大腿枕的事件了。邱程彥很小心翼翼地讓自己不要處於太累的狀況下，因為，他喜歡著翊倩不過就是靠著一股想讓她放心依賴的決心，所以，像上次那種對她撒嬌的情形，是不能再發生了。

　　不過翊倩倒是沒什麼感覺，還是聽著歌、看著書，在休息時跟邱程彥閒聊幾句，偶爾接接朋友的邀約電話爾後全數推辭掉。唯一令人注意的是，她在有去體育館的那幾天都把時間花在邱程彥身上，沒有一次中途離開過。

　　究竟是基於朋友的因素上，還是根本不想離開？她心裡明白其實這兩點的答案都是否定的，她只是想要多看看紅衣男生而已，單純的、不明所以的。

　　一天陰天，因為邱程彥擔心會下雨，於是要翊倩先回公寓去，她給邱程彥送回公寓後，在開筆電時在書桌上發現了被自己遺忘多時的那牛皮紙信袋。

　　說不好奇是騙人的，那東西可是給自己的耶！更何況寄信人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。只是，翊倩怎麼想也沒有頭緒，自己怎麼會收到一封不認識的人寄來的信件。

　　她輕輕拿起信袋，再次踮踮重量，好輕，幾乎沒有重量。她才要撕開信袋的封口時，電話就響了。

　　「喂？」

　　「喂，翊倩。」邱程彥的聲音從話筒傳來，「我現在在妳公寓底下。」

　　「咦？」翊倩走到窗戶旁邊，探頭一看，果然看到了邱程彥的身影。他對她揮了揮手，手上還拿了什麼。

　　「妳把書忘在體育館了，我朋友發現的，這好像是妳的課本，所以我就幫妳帶過來了。妳要不要下來拿？」

　　「好，你等一下。」翊倩離開窗口，按掉電話。

　　沒過多久，她的身影就出現在公寓門口，跟邱程彥站在一起。

　　邱程彥的頭髮亂亂的，想必是跑過來的。她這次沒有再猶豫，很大方直接地把他的頭髮撥整齊。邱程彥因為她的舉動而怔了怔，開玩笑道：「妳不要老是做一些很曖昧的動作啦，這會讓我誤會耶！」

　　「唔……反正，你不會誤會就好了啊，幹麻還在意我的舉動？」翊倩吐吐舌，表示這個動作並沒有什麼，關係只是朋友的話也是可以的。

　　「對了，我的書呢？」她問道。

　　邱程彥把書從身後亮出來，「喏，在這裡。妳真健忘耶，還是妳覺得體育館其實是圖書館？隨手把書放在椅子上就跟我出去了，真是誇張。」
是、是嗎？她真的這麼做啊？翊倩的雙頰登時泛上了一點紅，不服氣地說：「因為太常待在圖書館，所以已經變成一個習慣了嘛，我才沒有把體育館當成圖書館，圖書館才不會有打籃球的聲音呢！」

　　「哦，是嗎？」邱程彥露出壞壞的笑容，用書往翊倩的頭上力道不大地敲了敲。忽然，他的臉感到一陣冰涼，裸露的雙臂也是，他納悶地往自己手上看了看，發現了一點水珠。

　　翊倩把手抬起來，擋在頭上，瞇起眼看看陰雲密佈的天空，「下雨了。」

　　邱程彥抬首，英挺的鼻樑正好接到了幾滴雨水，「真的耶……」他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，但很快地又有新的沾上自己的臉頰。

　　雨勢正以極快的速度轉大，翊倩收起臂膀，把書抱在懷中，書頁已經有部分被雨水淋濕了。「哇、哇啊……好大的雨，怎麼會突然下這麼大的雨？」

　　「我怎麼知道？」邱程彥脫去身上的外套，將它罩在翊倩身上，一隻大手也放在翊倩的頭上，試圖幫她擋雨。「妳趕快回公寓吧，再待下去妳就要變成落湯雞了。」

　　「那、那你的外套怎麼辦？」翊倩拉緊了披在身上的外套，仰看著已經溼透了的邱程彥，訥訥地問。

　　「笨蛋，當然是以後再還我啊。」

　　「可是，你溼透了耶……外套給你穿啦，不然你會感冒。」翊倩說著，就要脫去身上的他的外套，邱程彥另一手緊緊按住她的肩，硬是把外套重新罩到她身上。

　　「反正都溼了嘛，已經溼透了也就不可能再溼了啊，妳快點趁妳沒淋到什麼雨沒怎麼溼，進去。」

　　「真的嗎？可是你會感冒──」

　　「快點進去啦。妳感冒跟我感冒比起來，我比較在意妳會不會感冒。」邱程彥把她往宿舍門口推了推。

　　翊倩遲疑了一下，回過頭：「那你也趕快回去，快點。」邱程彥嘆了口氣，點點頭，轉過身的同時拔腿狂奔，穿越了一陣又一陣的傾盆大雨。

　　翊倩還沒反應過來，雙眼就已經捕捉不到他的影子了。過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來自己應該也要進去公寓才對，這才小跑步到騎樓底下。

　　她脫下身上那件溼得透頂的外套，徒勞無功地抖了抖，再低頭看看同樣溼得一踏糊塗的自己，苦笑了一下，連手中的書都吸飽了水，沉沉的。

　　「真是的，有沒有外套根本就都一樣嘛。」

　　反正不管是她還是外套都溼透了，所以她乾脆把外套直接抱在懷中。站在騎樓底下的她朝外看了看，這場雨真的好大，大到……好像會一直下一直下，下到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，甚至是一百年後都還會繼續下著，沒完，也沒了……翊倩忍不住把手伸到騎樓外，指間觸碰著雨水降下所構成的透明簾幕，雨滴滑過她伸直的指尖，沿著她的手臂滑到她的衣服上。

　　「好冰……」她打了個寒顫，雞皮疙瘩一個個冒了出來。

　　下雨天總會讓溫度降低一些，翊倩今天穿著無袖的Polo衫，而且全身都溼得透頂，水珠不斷沿著髮稍滴淌於她的臉上。她這時才倍感寒意，也才意識到自己佇足於此已多時了。

　　她收回自己的手臂，轉過身走進公寓內，全身都滴著水的模樣還讓幾名女大學生嚇了一跳，直關心道：「妳沒帶傘嗎？」、「怎麼會淋成這樣？」、「還好吧？」、「有沒有感冒？」翊倩笑著客套回答：「沒什麼，只不過就忘了帶傘，淋了一點雨而已……」

　　她經過的地方無一倖免都沾上了一些雨水，進了公寓房間後，她忽然覺得一陣涼，猛打了幾個噴嚏。有點懊惱的揉揉鼻子，翊倩放下手中的東西，低聲嘆著：「啊，竟然感冒了啊……」

　　翊倩用雙手把頭髮上多餘的水分擠掉，踏入浴室中，一件件的脫去身上的衣服，打開水籠頭，一柱熱水忙不迭地從蓮蓬頭衝了出來。她站到了水柱底下，讓熱水緩緩把自己的身體燙得透紅，也順便讓淋雨後的涼意被熱水暖暖的溫度沖散。

　　低頭，她讓髮絲從臉頰兩旁垂下來，她微睜開眼，望著自己通紅的腳趾，又小聲打了個噴嚏。

　　似乎不是那種熱水就能沖得掉的感冒呢。翊倩苦笑想著，閉上眼，讓熱水恣意打上自己冰涼的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