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  上星期一吧!趁著公車來之間的十分鐘,與現在就讀同一所高中的國中朋友去麥當勞買早餐。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早晨,卻發現點餐人員居然是以前小學三年級的朋友!當場驚天動地地相認了。在「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我」的感動下,度過了風大的早晨。

  又,下午放學的公車駛經另一所高中,上車的外校學生擠入車內早就站滿學生的走道,其中朝著靠向柱子的我迎面走來的眼熟雙眼,多端詳了一下,原來是國中時期感情還算可以的朋友!而直到下車前的時光都在叨叨絮絮的敘舊敘今中搖搖晃晃地往前進。

  巧的是隔天的星期二,前往專科教室、夾在同班同學之中卻有點寂寞的路上,一起上樓梯的二年級生留著眼熟的短髮與高眺的身影,默唸著她於運動服繡上的青藍名字才知道又遇見了一位國中同學。但這次這個是隔壁班的,雖然因為分組而有了交集,對她最大的印象只是「成績很好的女孩子」,關係便真的只能算是同學了。這次不同於前兩次的「咦?是妳!」,她稍微想了一下才喚起對我的記憶。後來聊了一會兒後發現她的教室在我們教室正對面,然而知道後也只是「好巧喔」,並沒有從此建立起多好的交集。

  目前身處於一個誰都不認識我的新環境中,能夠接二連三地遇見過去曾一起歡笑的人,再怎麼說都是件足以make my entire day的幸運事。儘管生活早已沒了交集,即使透過Facebook也找不回以前的友誼,甚至有了生疏的尷尬,知道對方仍然記得自己,便有種「夠了」的欣喜。

  然而,前兩天在一個美國網站上看見一篇討論Facebook交友的文章,提到許多人在Facebook上擁有一千兩千甚至五千個朋友,看起來在社交這塊區域有十分不錯的成績,但其實他們的社交能力與那些只有幾百朋友的人不相上下,「because scientists have shown that humans' brains are capable of managing a maximum of just 150 friendships」。

  人類的大腦最多只能維持一百五十份友誼。

  不去討論這個結果經過多麼複雜的實驗程序得到的,單單是結論便能解釋很多:為什麼班上一定有一小部分的人一天幾乎不會跟自己講到話?為什麼小學六年級明明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,不到三個月就失去了聯絡?為什麼只是換個地方住住,留在故居的朋友們只有兩三個會定期通話?為什麼有些老師永遠只記得住最吵鬧的同學的名字?

  為什麼人家總說,a life-long friend is the hardest to get? 

  小學一二年級時,自己曾經曾經是個在班上一呼就玩伴成堆的人,每天下課就是領著那群女生跟「敵國的」男生群你追我跑地整個校園走透透。然而升上三年級時自己一個人分去一個班級,瞬間,真的只是瞬間,就和一二年級的玩伴們斷了聯繫。我忘記他們,他們也忘記我。那時已經在放學後的安親班與同學們建立起不錯的革命情感,約莫十幾個人的小班級大家都互相熟識,加上不知為何跟學校女生的關係很差,在學校的班上便沒有很熟識的人。朋友少到現在回想起來,叫得出名字的只有七個,印象最深刻的只有四個。

  後來又分班了,跟班上兩個男生一起分到一個班,感情漸漸好起來。當時班上三十五個人,快二十個男生裡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躲避球隊和田徑隊上,剩下的女生有三分之一是認真讀書的類型,兩群人都成為每天一定在一起的朋友。除了班上同學,和同樣身在球隊、田徑隊上的隊友們也打打鬧鬧地。然而畢業後我又隻身就讀了偏遠但風評不錯的國中,其他人都按照學區不約而同地去了附近的國中。大概是畢業後那次聚會我缺席的緣故,國中時期的他們仍然保持不錯的情誼,只有我自己成了氣球堆中唯一斷了線了的。

  國中時期,四十三個人的班上約莫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稱得上熟識,其中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。國二分組後,生活圈突然從一個班擴大至三個班,雖然不如其他同學,沒有跟別班的學生混得很熟,也都算有著上課時會頻繁互動的不錯關係。當時與老師的關係也漸漸穩定,有個幾個特別討厭的,幾個特別喜歡的。國三的時候隔壁班有個男同學努力升上了A組,坐我隔壁,經過了一整年共同迎戰基測的革命時光,現在跟那個要好的女朋友一起,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兩個人。

  國中畢業時還記得全班感情最融洽的一大群人一起去KTV唱歌,唱完了便分道揚鑣各自去不同的高中求學,有人去了台北,有人到市外,而我移居美國,從此與他們完全斷絕聯繫(因為當時還沒有Facebook),除了最重要的兩個人仍然努力地聯絡一陣子以外,台灣的事情還真的是音訊全無。不過當時在美國一下子就在留學生圈裡成為特別引人注目的人(太愛講話的緣故),交了一大堆朋友,建立起新的人際圈,走到哪裡就打招呼到哪裡,只要是留學生,大概每個都認識(部分原因是大家修的課都大同小異)。去美國半年後,連努力和我聯絡的最重要的人都不再傳來消息了。當時也有去教會,大約有三十到四十個同年齡的學生,但我一個都不熟,一個都聊不開。

  然後日子過著過著,現在回台復學了,反而是因時差緣故,與美國那群好友失去聯絡,儘管在Facebook上仍能互動,但其實美國的大家早就習慣朋友來來去去的現象,不會特別留戀,便也沒什麼密集的互動;而我與過去的國中同學之間的情感也找不大回來了,和新同學們的也仍稍待努力。

  這麼一數算便能輕易發覺,感情失溫失聯的時刻總是在人生小段落的結束。從這個環境遷入那個環境,舊的人去了,與新的人相遇。

  這一些分分合合的場景若以「人類的大腦最多只能維持一百五十份友誼」這句話來解釋,說得通呢。若說人類大腦裡只有一百五十位朋友席,扣掉親朋好友,大概剩下八十席。扣掉老師們,剩七十。如果與國中同學還有聯絡,最多剩六十五。高中的班上大概也是呼朋引伴,空位最少只留四十五個。若在自治會、社團裡算得上活躍,認識了學長姐和別班的同學,那也只有三十個位置剩下。加上補習班朋友?二十。在哪裡一起當志工或打工的夥伴?十五。暑假後認識的學弟妹?五。

  最後只剩下五個座位嗎?沒那麼幸運。在髮廊指定的造型師、早餐店固定碰到的大嬸、放學後第一班公車的司機、診所的主治醫師、莫名其妙很常碰到的教官、線上遊戲公會裡的練功夥伴、創作論壇上分享作品的同好、很崇拜的網路作家……等等等,這些日常生活中、能喊出「老樣子」的人都得算在裡面。這樣一來,人的大腦不就像播放知名歌劇的維也納歌劇院,不但座無虛席,連想好好站著都有困難了嗎?

  更糟的是,大腦不發站票,「一百五十」的意思就是「一百五十」,是those you care about and contact at least once a year。所以酒肉朋友不算、點頭之交不算、逢場做戲不算,只有你關心的、一年會聯絡至少一次的人算在一百五十人裡面,然而儘管如此,一百五十還是太少了。若上述提到的都算數的話,這時來了個情投意合、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人,要擠入這一百五十個座位中,不就勢必要請一個人站起離席?

  由於老是在認識新的人,不斷將新的資訊存入記憶卡內,存滿後,就是取捨的問題了。要刪除舊的而存入新的資訊嗎?還是為了過去拒絕未來?

  所以難怪人總是與以前的人失去聯絡,難怪畢業後回再聯絡的朋友們少之又少,因為為了應付新班級內新的四十個人,以前要好的三十個人內可能有二十個人要被犧牲掉了。於是坐在一百五十個座位上的人總是來來去去,這個可能只做兩年,那個只坐三個月,這群幸運一點待了五年吧!但新來的這位可能一年後就得痔瘡了。

  又,在這空空滿滿的席位之中,有沒有永遠坐著同一個人的位置?那個人,無論台上的歌劇換了幾齣、無論表演者的成功失誤、無論入場限制多麼刁鑽、無論屁股到底痛到什麼地步,都留下來了,一留,不是一年兩年,不是三年五年,不是十年二十年,是一輩子。

  有多少人能驕傲的說自己的歌劇院裡有這麼一個忠實觀眾?

  但其實這個研究結果是悲傷的。對於念舊的人而言是悲傷的,對於喜愛社交的人而言是悲傷的,對於時常搬遷的人而言是悲傷的,對於離開的人是悲傷的,對於留下來的人而言也是悲傷的。雖然大腦的運作不是死死地「想認識新的人就要放棄舊的人」,但感覺也差不多了。取捨之間,一定會有遺憾,有懷念,有回憶。

  最近大概是身處新環境的緣故吧!時常想起過去國小國中的朋友們,想起當時感情多好,再看看現在,手機通訊錄裡真正會打的人只有五個,然後莫名地感傷起來。對於舊的感情,坦白說不太容易放手,因此面對新班級內四十四雙好奇好客的眼眸,交友的心態有一些些退縮了。深怕自己有了新的好朋友,舊的好朋友就會漸行漸遠;在同一時間內,又對於擁有了新朋友的舊的好朋友感到不安,深怕他們哪天不再打電話過來,我會漸漸離開他們的生活圈。

  人的大腦最多只能維持一百五十份友誼。

  人的大腦……為什麼最多只能維持一百五十份友誼呢?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藍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